前言：

本文由集成战略水月与深蓝之树的万象追忆录第7期（追忆映射对象斯卡蒂）Part 3内容发散而得。

【资料图】

声明：

文中充满作者个人脑补二设，敬请留意。

反正无数个平行世界里，要选哪一条if线，角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一块石碑，无限可能，纵情推演，快乐无边。

另，部分内容可能还充满专业性错误，因为绝望的文盲楼主毫不了解该领域，只能靠互联网搜索获取一点浅薄的认知，反正图一乐，被拍砖活该，读者请随意。

——以下正文——

0.

3月7日，在整个阿戈尔国度而言，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它并非法定节假日，历史上的今天亦无值得纪念的重大事件，在这一天，这个高度发达的海底世界的公民们，就像往常一样毫无波澜地度过。

然而，对于某座普通的水下城市里的某对同样普通的阿戈尔夫妇来说，今天绝对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之一。忐忑不安，激动不已，如释重负，乃至喜极而泣，这一刻有多少种情绪表现轮番降临都不为过。

“女婴，出生时间23点42分，母女平安。恭喜您，先生，您正式成为父亲了。”

（作者注：时间是用NGA骰子代码roll出来的，无特殊意义，单纯是我懒得设定所以直接投奔骰娘。

附掷骰地址：

https://nga.178.com/read.php?pid=679655137&opt=128）

1.

“唱得越来越棒了，小斯卡蒂长大后会当个歌手吗？”一曲终了，倚在栅栏外的阿戈尔男人把公文包夹到胳膊下，腾出手用力拍了几下巴掌。

“歌手？长大后？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每天都在唱歌了吗？”

七岁的女孩不解地望向笑眯眯的邻居大叔，对方常在下班路过时驻足聆听一会儿她的歌声，据他说，这也算一种“加班奖励”。

“哦，我的意思是职业歌手，登上舞台去演出的那种。你看，就像庆典里经常能看到的那些表演者，还有上个月来咱们城里巡演的那位大歌星，他们的工作就是专门为大家带来动听的歌声。”

“工作……就是唱歌……吗？”

斯卡蒂歪过头，浓密而柔顺的白发垂在肩侧，如同她手中小型竖琴的琴弦一般笔直。

“可是，唱歌不应该是很快乐的事情吗？那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有身边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提起工作时，并没有经常显得很高兴，有时说很累，有时还会一连愁眉不展好些天。那唱歌要怎么等于工作呢？”

“呃，这……”

“听歌就好好听歌，扯那么远干啥，孩子还小，以后想当个什么不行。”

一身灰蓝色制服的阿戈尔女青年从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提起视线，加入了对话。离斯卡蒂家最近的那盏街灯下，有台小帮手正在忙忙碌碌，作为本街区的市政设备巡回检修员，她刚才便是一直在指挥它干活，同时也顺便当个听众。

“对，对，你们说得都对。”男人哈哈一笑，看向几米外的检修员，“也是，把最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风险委实不小。虽说艺术创作和演绎讲究的就是由心而发，阿戈尔也向来推崇让每个国民的天赋与才华都物尽其用，不过真到了那个岗位上，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遇的烦心事多了，始终会消磨热情。就说我吧，从小梦想着设计出整片海底最美轮美奂的建筑，但现在常常要画的都是些什么呢，嘿，好像还是休假时带女儿用海沙堆城堡更快乐。”

“话说回来，你的提议也没错，像小斯卡蒂这样美妙悦耳的天籁之声，如果只能留给自己而不能让更多人听到就太可惜啦。”年轻女子接话道，“我都有点嫉妒你了老兄，成天近水楼台的，而我可不是每次巡查都能在这个时间点刚好路过。”

“嗯？从来都不会只有自己呀。”斯卡蒂的小手轻轻拨过琴弦，几个温润如水的音符随意地蹦向空气中，“即使爸爸妈妈、奶奶、妹妹、其他叔叔阿姨，谁也不在附近的时候，那也还有房子，院子，那边小池里的水草和鱼，穹顶上闪耀的灯光，周围的一切，它们都在听，有时流动的风声好像还在和声伴唱呢。”

两个成年人愣了一下，然后男人又呵呵笑了起来：

“语出惊人呐，前阵子我爱人说其实每个孩子都是哲学家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夸张，要么就顶多是我们家那小姑娘脑袋里被她妈妈塞了太多接触起来为时过早的东西，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太狭隘啦。”

斯卡蒂也许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她身边那个年纪更加幼小的白发女孩终于忍不住不满地嚷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听不懂，不想听！人家还要听姐姐唱歌。”

“啊哦，要惹妹妹不高兴了，我的错。”讪笑声中，邻居大叔搔了搔发际线日益后移的脑门，“行吧，你们继续享受欢乐，我该回去了，吃完饭还有份图纸得研究。”

“我就不一样了，解决完这个故障，正好到时间回局里交班，所以我有闲暇再听一首。”检修员得意地说道，“噢对了，小斯卡蒂可以允许我把你的歌录下来吗？”

于是，银色琴弦再度开始跳动，伴着它们送出的旋律，阿戈尔女孩吟唱起一支她与妹妹都非常喜欢的传统歌谣，这是从她们的奶奶那里学到的。早在斯卡蒂还只能躺在摇篮里的时候，同样爱唱歌的阿戈尔老妇人就常常坐在一旁，边做针线活边柔声哼唱，悠扬的歌声与温馨的画面或许并不能被襁褓中的孩子记住，但那些和谐美丽的波形其实早已刻在了她的潜意识里。

而当婴孩长成幼儿之后，便坐到了奶奶膝头上，在她的指导下，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尺寸对自己来说尚且过于勉强的小竖琴。很快几年过去，老妇人膝上的孩子换成了另一位，斯卡蒂也不再需要由奶奶帮忙扶着琴才能自由顺畅地弹拨。忙碌的父母都不在家的工作日里，祖孙三人时常这样一块儿坐在暖炉边或庭院内，沐浴于悦耳旋律与歌喉中，其乐融融。还是幼童的阿戈尔小女孩尤其爱缠着她这位人美歌声甜的姐姐，所以现在，每天傍晚当奶奶还在做饭时，姐妹俩就自己在院子里边玩边唱，基本已成了她们的固定节目。

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吗？很多年后，长大成人的斯卡蒂始终记不起自己当时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然，懂事之后，人终将明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永恒不变，然而即便如此，它们的意义同样因这份回忆的存在而不可磨灭。

2.

“我们回来了。”十六岁的阿戈尔少女推开家门。

“欢迎回家——！”伴着砰砰两声爆响，淡淡烟雾中，五颜六色的彩色小纸片悠悠飘降。

“诶我说老婆，咱是不是可以再隆重一点，毕竟我们家斯卡蒂这次可是拿到了两个奖项呢。”跟在女儿身后进门的男人满面春风。

“行啊，明天还是周末，你来操刀主办，再好好庆祝一番。”

“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奖牌！”扔下了彩带喷筒的女孩兴奋地挤开母亲，抢上前去。

“啊，好的。”斯卡蒂朝妹妹伸出手去，“嗯……其实这个只是制造和工程技术分类下的银奖而已……”

“嗨呀，不用那么谦虚。”父亲怜爱地拍拍她肩膀，顺手拂去几块粘在她发丛间的彩片，“综合总评金奖那种皇冠上的明珠每两年也只有一位啊，毕竟是国家举办的技能大赛，全国那么多人呢。”

“其实是两位，大赛分少年组和成人组。”斯卡蒂立即回道。

“嘿……你这孩子总是那么一本正经的。”男人噎了一下，随即不禁哑然失笑，“不过也是，要没有那么认真的态度，怎么会拿到这个完美无缺奖呢。瞧瞧，这可是全场46个项目上千参赛者里只有三个人有资格拿到的哦——而且是两大组别加起来才三人，一个成人，两个少年，刚才学校老师特地跟我说的。”

“真的啊～我的小宝贝儿真棒！”阿戈尔老妇人乐呵呵地将长孙女搂到怀里摸了摸头，还像过去常做的那样响亮地亲了一口，即使对方早已长得比自己还高。

“嗯……嗯。”少女脸上有两团淡淡的红晕，不过仍是习惯性地抱住了祖母的胳膊，“数控铣削组里，我不是完成得最快的，但总算做到了全程零瑕疵。”

“好耶！姐姐最厉害！我现在就要把奖牌拍下来，明天炫耀给同学看！”

“等等，还是先上桌吧。”当母亲的笑着拉住正要一头冲向房间的小女儿，“我可是在你爸爸回报说已经在车站接到人之后掐着表做的主菜哦，现在不开动的话，晚点就要错过它的最佳口感区间了。”

“嗷——那赶紧先吃饭，吃饭……”

临近午夜时分，母亲终于按捺不住进来把与她聊得依依不舍的妹妹拎回隔壁房间睡觉后，斯卡蒂也站了起来，准备在书柜里找个位置，摆放这份的确值得有几分自豪的荣誉象征。当她的目光在木架上来回扫视时，不经意间，红瞳的焦点又落到了角落里一本儿童科普读物的书脊上。

九年前的某个下午，在家门前的街灯故障被顺利排除的两天后，斯卡蒂在放学路上又遇见了那位检修员。对方一看到她，就快活地迎上来打招呼，并拉着她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市政设备——街道自动除污工作站。迷惑不解的斯卡蒂看着她的小帮手打开设备，连接上工作站并执行了一次检查操作，接着，在短促的两声哔哔之后，设备中竟飘出了一段歌声，童音清越，甘冽如泉，闻之令人心醉。

“受硬件所限，音质也就那样，只能说还凑合，不过至少它挺好玩的对吧。”见到斯卡蒂惊讶的表情，检修员又是一脸得意。

“嗯，可是为什么会有……”

“这些市政设施一般都内置有发声模块，主要用途是在故障时发出报警提示音，以防联网功能损坏时管理中心无法及时发现，检修完毕后也有相应的系统语音提示。不过呢，我给我的小帮手动了点手脚，现在如果检测结束后一切正常，它就会用你的歌声覆盖掉原本要播放的系统语音。当然这只是临时上传的，断开连接后缓存就会被清掉，用其他人的小帮手来执行操作时仍然会是原本的语音。欸，我这样玩，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好玩嘛。反正我查了相关文件也问过头儿，确定这种改装原则上不违规，而且我还设好了条件，如果是在夜深人静时之类的休息时段，也不会触发这个操作，总之很安全的啦。”对方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是这样……”

“那天听你说到，即使不是像我们一样的人类，也可以成为听众，我转念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哦。然后我又记起，以前还在学习的时候，有一位老师就说过，我们其实也是医生，只不过患者都是不会呼吸的机器。那么尽管生命的形式不一样，但给这些设备治好病的时候，它们应该也很高兴恢复健康吧，那就让它们也听两句你的歌声作为庆祝好了，嘻嘻嘻～”

“嗯嗯，真的很有意思，大姐姐你真厉害。”斯卡蒂由衷地点头赞道。

“没有啦，其实这点改装程度很容易的，下班后抽点时间，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几下就好了。”

“……啊？”阿戈尔女孩顿时又不明所以地瞪大了酒红色的双眼。

“就是软件上写写代码，硬件方面拆开来做些改造啦。小斯卡蒂要是感兴趣，我明天给你带本书，看过后有很多东西你就大致有概念了。”

“唔——妈妈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这怎么能叫随便呢，是你前天先那么认真地为我录了歌的，所以我也应该回礼才对嘛。不用犹豫，就这么说定了～”

在那之后，自从发现女儿新增了一项仅次于歌唱的兴趣，父母便毫不吝惜地为她提供了能力范围内的一切条件，包括且不限于购买更多的相关书籍和她想要的工具、带她去拜访坐拥自己的工坊的亲友或参观科技馆等场所，以及在早期她屡屡把家里的各种小设备小家电由好修坏时总是给予温和的积极鼓励。

斯卡蒂很感激家人对自己从无保留的爱，但她在学校里并不能经常挤进属于优等生的行列，遑论达到拔尖的级别。因此，完成阿戈尔国民基础通识教育后，面临分流节点时，她果断选择了现在的进修方向——更注重培养一线实操技能，而非在学术理论上进一步深造。这固然是她自身的爱好倾向使然，同时也是更符合实际情况的理智抉择。斯卡蒂喜欢并认同自己将要走的这条道路，只是，她有时仍不免担心会走得不好，从而辜负他们那份浓烈又深切的爱。

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终于迈出了还不错的第一步？斯卡蒂把两块奖牌放上书柜里刚收拾出的一块小空地，又盯了它们一会儿，尤其是那块“完美无缺奖”。本来，她入校就读后主攻的专业其实是另一个方向，但学校在组建参赛队伍时，总教练经过权衡，认为从本校所要参与的几个项目整体实力来看，她心无旁骛的个人特点全队无人能出其右，有利于在数控铣削那边取得更好成绩。

刚接到调配决定时，斯卡蒂对此感到相当惶惑。即使在专项训练期间已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也得到了老师的多次赞扬，但跟着队伍坐上前往大赛举办城市的海底高速列车之时，她仍有几分惴惴不安。

所幸，她的确拥有着惊人的高度专注力。“您的女儿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变成一台突进的盾构机。”——早在斯卡蒂念学前班的幼儿时期，母亲便从老师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评语。据她后来津津乐道地重提往事时的描述，老师当时的表情语气虽然由于若干次事例的具体情况而有些哭笑不得，但与此同时也表达出了相当的赞赏意味。

“……当然还是好事啊，别说在那个年龄段绝大多数孩子都不行，就算是像爸爸妈妈一样的大人可能也达不到那么专注喔，所以我们家斯卡蒂很厉害！”母亲最后如是总结道。

总而言之，从斯卡蒂踏上赛场的那一刻起，她便自动地抛开了此前的一切忧惧疑虑，眼中只有她面前的工作台，双手动作也再无迟疑。直到完成比赛、离场回座之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怎么忘了去害怕，连冷汗都顾不上出。

也许，总教练敲她脑袋的那天说得真没错？

“——斯卡蒂，你比你自以为的能做到更多、更好。”

3.

看到主管办公室门外的小显示屏上写着“暂时外出，片刻即归”，斯卡蒂便踱回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厅，倚在窗边低声哼着她最喜欢的小曲，一时俯瞰下方的繁华街道，一时又望向穹顶外的潋滟波光，微风拂面，清而不寒，感觉甚为惬意。

忽然，左边那部电梯打开了门，从中走出一个头发烫得极其考究的阿戈尔女人，一看见她，便故作夸张地高声开口：

“哟，这不是斯卡蒂嘛，又到回来交报告的日子啦？”

“……是的。”斯卡蒂看了对方一眼，调整了一下原本较为闲散的站姿。

“真了不起啊，能在那种鸟不生蛋的荒凉地方长期待着，啧啧，挺辛苦的吧。”女人响亮地咂了咂嘴。

“还好，不辛苦。”斯卡蒂淡淡地回道，表情平静依旧。

“真的吗，但你爸妈劳心劳力养育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到长大成人，又进了国有单位，结果最后却被丢到那样一片杳无人烟的海床上，不觉得可惜吗。别说他们，连不相干的旁人看了都难免叹惋呐。”

见她不动声色，女人反而更加来劲，直说得唾沫飞溅。

“你听说了吗，同样是运维，比你还晚一年进来的那位小老弟，自从上个月抽调去支援工作期间被前往视察的执政官阁下点名表扬后，现在人家可是你们部长眼里的香饽饽，估计今年的跨年庆典保障队伍里，他也会成为骨干之一，照这么下去，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哎呀所以你看，要是人没在城里，哪怕机会想主动找上门，也找不着你在哪儿不是？”

“……”

没等女人开始新一段的滔滔不绝，右边的电梯门也打开了，斯卡蒂的主管手持一个杯盖紧闭仍难掩香气四溢的外带纸杯走了出来。

“——隔着两道门和半个电梯井都能听见有人在嚷嚷升职加薪，是您准备荣升我们的大区副总了吗？哦，抱歉我说得这么保守，毕竟刚才我在楼下碰到老总时，他看起来也不像马上要退休腾出空位的样子。”

被突然打断施法的女人怔了一怔，继而若无其事地把手中文件袋往前一送：

“原来你不在办公室啊，正好我还省下了几步路。”

“多谢，劳烦您亲自跑这趟了，都怪制度要求它们必须同级面交。显然这次的数据一定经过了再三核实确保无误，否则有人就要成为连续三年都在年终总结会议上被老大点名批评的资深笑柄了。”

女人高耸的颧骨附近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大概又碍于一贯的矜持姿态不好即时发作，没说什么便转身要走。然而还没碰到电梯按钮，她骤然意识到此时两个轿厢都仍在上升中，抬到一半的手凝固了半秒，就收了回去，转而怒冲冲地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甭理她，她就是嫉妒你年轻貌美罢了。”主管耸了耸肩，以毫无遮掩之意的音量说道，“要知道，你绝对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她没事找事的人，不过就目前来看肯定是最漂亮的那个。”

“……哦。”方才面对女人时一直以没有回应作为回应的斯卡蒂跟在主管身后，回到他的办公室。

“书面报告先放那，我晚点再看。有什么需要口头汇报的吗？”

“没有，一切正常。”

“那就好。坐会儿吧，再跟你多聊两句。”主管走向办公桌后边，放下咖啡杯，“今年前三季的纸面数字总体都很漂亮——当然我知道实际情况也非常棒，这里意思是上头能直观看到的报告——整个阵列维护得很好，据系统测算回报，设施耗损度与故障概率同比均有所下降，继续保持。”

“嗯，我会努力。”

“没说完，本季度也能维持同样水准的话，年底报送评优时，我们组这次的名额应该就是你的。”

“啊……？”

“惊讶什么，这是你应得的。虽然说到底只是个小小名头，评上了也就涨那几块钱奖金，不过终归是好事嘛，好事自然多多益善。”收拾完桌面文件，主管重新端起杯子，掀开盖吹了两下，“顺便，借着之前的事，我还想再问你一次：不考虑其他条件例如调岗难度什么的，真心实意地说，你个人预期在那边待多久？”

“呃——不能一直待下去吗？”

主管闻言忍俊不禁：“能，按你交出的答卷水平，你想在那里待到退休大概都没问题，除非遇到什么天降意外比如那一带突然被炸了个干干净净之类的。不过刚才那长舌妇有一点也没说错，到了那个地方，如果还想追求进步确实比较困难。虽说岗位本身待遇还算不错，又有偏远地区额外补贴，也没什么脏活累活，基本上日常所有事务以你的能力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要想出点什么亮眼成绩的话，估计不太现实。”

“我很满意现在的岗位……”斯卡蒂话说到一半，忽然不由自主地没了声音。

“是吧，那很好，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主管像没留意到她的异常似的，云淡风轻地续道，“不过呢，反正年轻人未来发展空间还很广阔，也没必要一下子就把思路都堵死了，闲着的时候自己再细细斟酌不急，多跟家里人交换下意见也好。”

“嗯，我知道了。”斯卡蒂若有所思地缓缓点着头，“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哎别，冷不防冒出来这么一句，我还以为你马上要辞职。”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怎么会。”少女随即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

“跟你开玩笑呢孩子，你这不是刚表示过想长久待下去吗，我又还没老糊涂。”主管捋了两把稀疏的头发，看着她轻笑，“话又说回来，你要是真的完全安于现状无心向上钻营，那平时大可以把攻击性拉得再强一点，须知越是无聊的人，越会欺软怕硬。只要你做好本分工作，别人想搞你也很难抓到把柄，那就不妨让自己过得更舒心点，反正像咱们这样的单位，往往都流传着类似的话——只要不想升主管，你就是总监。你琢磨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哈哈哈哈。”

斯卡蒂终于忍不住也咧开了嘴：“我记住了，不过其实我觉得也还好，没感觉被欺负。其他人爱说什么就说，我只当耳旁风。”

“心态倒是不错，嗯？那行，我也不多啰嗦，报告我这里确认收到了，去享受你今天剩余的休息时光吧。还有，一会出了大门先过个马路到胖夫人店里去，我知道你对于手磨咖啡从不感冒，不过刚才她很是不遗余力地向我吹嘘了一通自己新制的酒心蛋糕，所以我就买了一个，你去帮忙试试看，要是味道还行也就罢了，不好吃的话记得发消息告诉我，好让我下次有理由笑她一场。不用担心，交完报告走出这个大院，你就是下班状态，来点含酒精饮食完全合规。”

“好、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斯卡蒂站起身来，“真的非常感谢您。”

“客气什么呢，哎，其实今天我一看到你，就更加想起我家那丫头来，真心希望她在外边这几年也能多点被别人关照啊，毕竟首都生活压力那么大。可是自从上周不小心惹毛了她，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了，找她妈诉苦还母女俩同仇敌忾说我活该，愁人哟～看来还得再被多晾几天。”

说到此处，主管苦笑着摇摇头，端起咖啡又抿了两口：“话说，你也是孤身离家大老远的来这上班，不过像你这么乖的孩子，肯定会常和家里联系吧。”

“嗯，一般隔两三天通个电话，不过有时他们工作也忙，怕打扰到或者要说的事比较多比较杂的话，就会改发邮件。”

“真好啊，这下更羡慕你老爸了……也罢，我再休息三分钟，就该接着工作了，去吧，下周见。”

4.

晚间十时许，斯卡蒂驾着装满补给的载具，回到了那个只有一人一屋一片灯的工作地点。

深邃的海底本无昼夜明暗之分，阿戈尔文明的灯火照亮了有如沉沉夜幕的海底，但相比直接令其亮如永昼，人们更愿意让人造的环境也如同自然世界一般，与人类的作息活动相伴而变化。

这片海床上的灯光阵列同样遵循一些人为设立的基本规则，智能地自动调节着它们的亮度与色温，此时偏黄的微暗灯光忠实地守候在原地，正像是迎接她归家的温馨目光。

今天要做的事和以往没什么区别，斯卡蒂熟练地把补给品归整好，分门别类地摆到应有之处，将载具也稳妥地停放到了固定位置，接着例行检查过一遍中控系统报出的各项数据，填好日志。一切安排停当，她又默默地注视了那片灯光好一阵子，才钻回自己的移动居住设施。

此刻时间稍微有点晚了，不过按个人日常作息习惯，母亲这时候应该也还没睡，要不要打过去呢？坐在桌前的斯卡蒂对着自己的通讯终端发了一会儿呆，犹豫再三，突然间手指一动，还是按了下去。

“妈。”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刻接通了，然而斯卡蒂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睡了吗？”

“没那么快，正好还在帮你妹妹改件衣服。”母亲温润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来，仍和往常一般带着淡淡笑意，“现在才打来，你不会是刚忙完吧？上班要是太累的话可不能勉强。”

“没有，不累，就一点很快能完成的例行公事，所以我很闲。”

“是嘛，我怎么觉得你情绪好像不太高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或者不顺心的事了？在那边过得不开心的话，一定要跟家里说啊。”

“没，这里挺好的，工作很轻松，日子也舒服，今天回城交报告，主管还表扬我了。”

“哦哦～那很好呀，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一直都非常优秀。”

“唔……”斯卡蒂不觉喉头一紧，短暂沉默了一瞬，“……妈妈。”

“嗯～？”

“我其实也没多优秀。”

电话里，母亲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两声：“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优秀呀。反正呢，在我和你爸看来，你从小到大都很乖，很少让我们操心，能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做个好人，这就已经很优秀啦。”

“可是，我现在只是做着一份很平凡的工作，以后大概率也没多大发展，估计一直就这样了。”

“现在的工作，让你感觉不舒服了吗？”

“那倒没有，我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只是，它的确很普通，也不会有什么提升……”

“那，你希望有怎样的发展呢？”母亲柔声问道。

“我……”斯卡蒂忽觉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忙在衣襟上胡乱抹了两把，“妈妈，我长大后并没有变成很厉害的人，而是像现在这样，你们会失望吗？”

“傻孩子，怎么会呢。”母亲又笑了起来，“真要说的话，我和你爸爸也一直都很平凡，而且你还年轻，要想改变肯定也行，但我们俩都已经老啦，这辈子绝对就是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了，你会对我们感到失望吗？”

“当然不会！我——”

斯卡蒂半张着嘴迟疑了一下，因为后半句话听起来实在太孩子气了，然而，那又的确是她的真心话，因此最后，她还是说了下去，虽然声音略小了些，还不自觉地撅了一下嘴。

“……我一直都有着最好的爸爸妈妈。”

“呵呵，那我们对你也是一样的感觉呀，小宝贝儿。好啦，不用胡思乱想太多，这就好比一个军队里有那么多人，绝大部分直到退役也依旧只是个士兵，能当上将军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你自己难道又真的想当将军吗。”

“呃，我……”

“其实妈妈早就了解你的个性，还记得小时候，老师因为你形象好气质佳甚至还能打服男生，想让你当班长，你都不乐意，就爱闲闲散散地自己管自己，作业交了就完事别的一概与你无关。你觉得这样更快乐，那就这样过日子嘛，爸爸和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的孩子一定得出多大的风头才算赢，现在的这个斯卡蒂，就是我们最想要的好宝贝。”

“嗯，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傻宝宝，呵呵～好吧，时间不早了，该休息时就休息，不要趁着自己在外边住就太晚睡。还有，每日三餐要吃好，单位不是也有条件自己做饭吗，领补给的时候不要总是贪图方便只领那些速食的，工作不忙就弄些新鲜食材给自己多做几顿……”

一周后的傍晚，结束了在城中的短暂休憩，斯卡蒂回到单位，准备照旧去位于仓储与物流部中间的车场取回载具。路过分拣区时，一名同事叫住了她：

“哎！斯卡蒂是你吧，先别走，这有你一份快递。”

同事边说边在手中平板上点了几下，辅助机器人也立即从货架上抽出相应包裹，一个潇洒漂移，送到了她面前。

“哦……好的，谢谢。”

斯卡蒂接过来看了一眼发件方信息，又掂了掂包裹的份量与形状，便继续朝车场走去。在她离开期间，仓库的同事已按清单装载好货物，检查完毕并打卡交接后，斯卡蒂坐进驾驶舱，迎着穹顶边缘那正在营造落日余晖氛围的灯光，驶向城外。

再次回到自己的移动居住设施后，斯卡蒂就迫不及待地动手拆封。以往有时家里也会给她寄东西，吃穿用度都有，但通常都会提前告知她，那么这份没打招呼的包裹会是什么呢。

打开包装后，斯卡蒂首先看见了一个硬皮信封，没有封口，于是她直接抽出信笺，读了起来。

斯卡蒂：

前几天和你通完那次电话，爸爸妈妈又谈过一场，也想了很多，比当时妈妈和你说的更多。

还记得你在校期间参加的那场国家技能大赛吗，接你回来的那天，爸爸就说过，皇冠上的明珠只有一颗（好吧，非要说两颗也行）。但即使明珠的光芒璀璨得仿佛能盖过所有，其实那也不过是视觉上的效果，周围的一切仍然存在着，其他那些不像它那么夺人眼球的一切，都存在着，并且它们同样具备各自的意义，并不会由于不被看见从而就要被抹杀。

说到技能大赛，你当时带回了两块奖牌，这当然棒极了，全家人都为你感到骄傲，你也知道那些天我们有多高兴。但是你知道吗，哪怕当初你一无所获，能被学校选拔入队参赛，也是你的能力超越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体现，这同样足够令我们自豪。

退一万步说，假使你从小到大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扔到人群中就像一颗水滴入了海，那也没有关系，难道孩子越优秀，父母的爱才能越多吗。我们爱自己的女儿，就只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而她也爱着我们。

或许是巧合吧，那天和你结束通话的时候，恰好是晚上11点42分，这让妈妈突然想起，那年那天，就是在这一时刻，你正式来到了我们身边。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如今细细回忆起那一幕，那个瞬间，仍是突然忍不住湿了眼眶。斯卡蒂，你其实从来都不需要担心、不用去想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那天晚上，你的降临，这件事情本身，就已是对我们这份期待的最好回应。

随信附上妹妹给你做的一条裙子，这其实是她在学校的设计作品，原作已经送到市里参赛并通过了初选，她自己又额外做了一件想送给你，然后妈妈又稍微帮忙修了点细节。之前你不是说，单位年终晚会，部门里有意推选你出个节目，你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参加？如果有兴趣上台，它可以做你的演出服，懒得去也无所谓，下班后自己悠闲哼歌自娱自乐的时候，同样可以穿，反正，那一片海域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忠实听众。

好好享受你选择的人生吧，正如我们一样。

永远爱你的 爸爸妈妈

（又及：什么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来？不是催，就是，好奇。）

（又又及：女朋友也行。）

放下信纸，斯卡蒂提起包裹里叠得平平整整的裙子，直愣愣地盯了它一会儿，不觉脸露微笑。

随后，她动作利索地换上了这件由妹妹亲手设计裁剪、妈妈协助修整的作品，走向窗边。海床上整齐的阵列闪着由她亲手维护的和谐光芒，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把它们想象成观众席上的应援棒。

接着，她稍微转过身，面朝家乡的方向，纵情歌唱。

******

后记

最初，作者新建文本文档、写下这个标题时，心里想的可能更多的还是，来点沙雕……

毕竟游戏正史里的苦大仇深斯卡蒂、毁天灭地斯卡蒂，我实在是早就已经看倦了。啊，让她安享快乐宁静生活坐拥幸福美满家庭吧，我的职高技工斯卡蒂，国企摸鱼斯卡蒂。

结果真正动起笔来，不知怎么，画风走向渐渐就奇怪起来了，擦汗。

不过谁在乎呢，反正我是不介意。我就喜欢就要这个快乐小虎鲸，躺平大头兵。

平凡即是喜乐。

2023-3-23

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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